《誰是鐮刀手?》——找不到錢,找不到愛,找不到兇手

(取自Pixabay)

沉悶的都市生活充滿傳說,這些傳說裡面有多少是由造謠構成?有些人喜於製造傳說以尋求存在感,其他的我們則都是接收者,無論你願不願意相信。




有一個傢伙一向來都疑神疑鬼。

「我跟你說,今天家明又寫了新小說,主要內容是描述一個人被殘殺,我敢肯定他一定是在寫我!他一定是暗中非常憎恨我!」

「家明寫了一篇女生結婚的故事,那一定是他暗戀對象。」

「他竟然寫了童話故事,故事主角是小狐狸,一定代表了他偷偷在養狐狸狗!一定是!」

以上只是冰山一角,而且是系列事件裏最不嚴重的一類,基本上這個傢伙沒什麽不好,就是自我意識太強,妒忌心重,和比較好色罷了,但疑神疑鬼這點,是我最無法忍受的。

「你看那家明,整天都在寫莫名其妙的噁心故事,他一定就是殺人魔『鐮刀手』,一定是!」

「鐮刀手殺人事件」是本市最近最轟動和驚悚的懸案,已有五條人命死在這個被稱為「鐮刀手」的殺人兇手手上,殺人手法殘忍得讓人心寒,而最可怕的是,警方到現在都毫無頭緒。

由於每次殺人後,他都會留下像是鐮刀般的血印在牆,或地上,所以才會被稱為「鐮刀手」。

鐮刀手出現後,本市出現了一種奇怪效應,一些崇尚鐮刀手的年輕人出現,以自由為名,不斷惹是生非,甚至引起暴力事件;另外,也有一批年輕人,以正義為名,矢言要捉拿鐮刀手,他們與其他社會上敗類及鐮刀手的崇尚者對立著。

「家明的最新故事,很像是叫什麽《五個死者》系列,根本就是鐮刀手事件的盜版嘛,他一定是知道什麽內幕才能寫得那麼詳細,他一定是鐮刀手。」那傢伙每天不誣賴家明一次,就是無法安心入眠,今天又來煞有其事般,也不會體諒一下同樣是在這裡喝茶的別人。

這裡是公主咖啡廳,是本市市中心很有名的連鎖咖啡廳分店,也是居民聊天哈拉的聚集地,所謂「居民」,指的是隔壁「數碼城公寓」的住戶們,家明,我和那傢伙,都是該處的居民。

我本來打算一個人趁著週末,坐咖啡廳靠近窗口處,一邊享用卡布奇諾,一邊上網聊天,誰知那傢伙一出現,便坐下來直接跟我說他的大道理,破壞了我的美好日子。

「我跟你說,那傢伙絕對接近不得,我看,他的下一個目標一定是這附近的人。你看看,他的第一個目標,那可憐的家庭教師,還是個美女,就在三個多月前被鐮刀手分成四塊的,那個死法,不是和那傢伙故事的第一個死者一樣嗎,故事的第一個死者就是被分尸的,根本就是同樣的手法。」

雖然我已經在刻意當他透明,但他的言語還是讓我回想起報章和網絡中對這起事件的報導。第一個死者是住在北方州屬的一名家庭教師,算是社會新鮮人,完全沒得罪過人,沒案底,沒做什麽壞事,行事低調,但死神的指針指向了她,要她付出生命,遇上「鐮刀手」。

當然,沒有人親眼看到鐮刀手把她帶走的情形,時間是傍晚時分,最後目擊者是學生家長,他送了受害者出門後,就看到她往車站的方向走去,之後就不知何時何處,被鐮刀手拐了去,在附近荒廢工地被分尸。

連死亡的情形都有很多的說法和傳說(因為警方正式解剖報告一直沒公開),其中最驚悚的說法是,受害者是活生生被切開四份,也就是說,死者臨死前受到極大精神折磨;另外最官方的說法就是,死後分尸,為的是銷毀屍體比較方便,當然沒有人接受這個說法,否則兇手就不會把屍塊大喇喇遺留在犯案現場,然後再在牆上塗上鐮刀圖案。

「家明的故事不也是一樣嗎?」那傢伙繼續搬弄是非,「活生生被分解,那是只有變態才寫得出的情節。」聽了這句話,就明白這傢伙沒什麼接觸驚悚故事。

「還有還有。」那傢伙噁心的臉向我靠近,「而且那故事是寫在案件發生之前,也就是說,他是先在故事裏策劃後,再真正行動。」

我楞了一下,腦海中出現家明文弱書生般的形象,馬上就否定了他是兇手的想法,一定是巧合罷了,依我看,他連宰雞都沒有力。

「還有第二宗案件,你應該記得吧?那個手無寸鐵的小孩。」

我當然記得,鐮刀手第二個目標是一名十歲小男孩,殘殺小孩的事件,在這座城市從來沒發生過(至少沒在報章報導過),頂多是父母帶著孩子自殺,虐待孩子之類,像鐮刀手那樣,把小孩的皮膚全都剖下來,根本是前所未聞。

跟第一宗案件一樣,這起小孩殘殺事件也引起許多猜測,但案件最讓人矚目的是,它是連續殺人事件的起點,也就是讓人們知道:這件事有了第二單,就有可能有第三,第四單。

小孩就讀的學校廁所內是犯案現場,地上也畫上了類似鐮刀圖案,雖然也不能完全肯定是否就是第一件案件的犯人所為,但警方當時也暫列為同一個嫌疑犯,「鐮刀手」。

無論如何,要把這些剖皮,分尸行為和家明連接在一起,是很難想像的事,反而如果案件是受害者被鉛筆刺殺,倒還能聯想。

鐮刀手就像是鬼魂一樣,殺了人之後,一點線索也沒有留下,然後消失無蹤。身邊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鐮刀手,或許鐮刀手根本就是不同的人,或者是一群人。

「但是最可悲的還算是那個老人了。」

這是第三起案件—「被拿去蒸的老人」,同樣的,案發現場留下了鐮刀圖案,大家也就把它歸類為鐮刀手連續殺人事件的第三幕,雖然不知道鐮刀手是誰,但想也知道這些受害者之間根本沒任何關聯,也就是所謂的「無差別殺人事件」,簡單來說,他或他們的目的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變態慾望。

但還是那句,家明看起來根本不可能是兇手。

「你怎麼知道不可能?這篇故事是他的故事第三集,也是寫在案件發生之前哦。」

他喝了一口咖啡後繼續發表演說:「其實家明這個人,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溫文有禮,一幅書生模樣,其實你知道嗎?他以前可是有案底的。」

「什麽案底?」我中計了,竟然順口問了一句。

那傢伙對我的疑問很滿意:「他以前是有暴力傾向的,在中學的時候,還曾經把同學打得入院,還差一點被控告,之後又發生了一些內幕,才讓他得以繼續升學。」

這次我有了準備,沒有理會他。

他看我沒有反問的意思,悻悻然繼續說下去:「聽說是他的家人,運用行政壓力把事情掩蓋下來,給了一筆錢那個挨打的可憐傢伙,才會沒事的。現在,我是說現在,或許他還保留了一些暴力基因,雖然聽說他曾經去看心理諮詢師。」

「所以你想暗示什麽?」我已經非常不耐煩了。

「沒有什麽。」他說,「你知道我的意思的,心理有毛病的人,永遠都不會正常,終有一天,壓抑的內心會爆發。」

之後,不知道哈拉了多久(其實都是他在說),那傢伙終於願意離開了,但他並不是去積陰德,還是還神,而是去另外一座,向另外一個人說著同樣的話去了。

當時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,萬一他其中一個說話對象是真的鐮刀手,那他會不會被盯上呢?

這個猜測還沒有得到證實,第六起案件已發生,死亡對象是家明。

他是腦部被強硬擊碎而死,現場也留下了鐮刀的圖案。

鐮刀手應該是不會自殺吧?所以家明是無辜的?但沒有人知道,至少在真正的鐮刀手(們?)被逮捕之前,一切都沒有答案。

過了幾天,在公主咖啡廳,我發現身邊的人們神情都與平時有些不同,似乎多了一些陰沉,那傢伙又進來了,他直接到我對面坐下。

「可憐的家明,原來他不是兇手,我還一直以為他是鐮刀手呢……」他臉上竟然出現一絲尷尬,雖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。

突然,我有一種感覺,一種猜測,這個猜測也解釋了爲什麽身邊的人都變得陰沉。

或許沒有鐮刀手,鐮刀手就是眼前的造謠者。

試想想,當十人成虎的現象成型了,大家都把家明當成鐮刀手,情況會變得怎樣呢?排除大家集體報警之外,剩下的情況或許是,「反鐮刀手」分子會私自調查家明,或許晚上偷偷潛入他的房子,或許會偷偷跟蹤他。這還只是理智的調查者。

若是激進分子呢?

或許會自己使用私刑對付家明,就像是現在般,頭部被敲碎。

如果是自己在殺了「鐮刀手」,狂歡了一瞬間之後,我會怎麼想呢?

當然是想辦法脫罪了!

而現在最好的脫罪方法,顯然就是推給「鐮刀手」了。

於是,我將會在地上畫上鐮刀的圖案,那是在報章上曾經清楚分析的圖案,細心的描繪總是畫得成的。假設自己只是誤殺家明,或許我會殘暴對待他的屍體,以營造「殘殺」的假象。例如,假設兇手只是不小心敲死家明,爲了偽裝成「鐮刀手」,唯有把屍體的頭部徹底敲碎,這才是「鐮刀手」的風格。

死的人其實都是鐮刀手的被懷疑者?

一切都是那傢伙的造謠引起?

突然,我似乎有人在提我的名字,思緒被打斷,轉過頭,發現那傢伙已經在另一座,向著一個上班族說話。

隱約聽到的內容是:「那傢伙每天陰沉沉不說話的,一定是鐮刀手……」



2-11-10  12.13pm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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