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實世界

「死胖子又在發射導彈？」

在病維偵探社里，病維難得翻弄著從報攤順手拿回來的報紙。

老醫生剛好也在，他推了推厚重的眼鏡：「最可憐的是他們的子民，完全不知道世界的真相，就像我們的世界一樣。」

「當然，全世界的人民都被政客欺騙。」

「我不是說這種，你這個白癡，我是說，我們的世界原本就是個謊言。」

老醫生激動得把放在沙發上的空啤酒罐都掃到地上。

病維知道這個老傢伙又要說故事了。

「在很多年前，我就聽說過這個故事……」

多年前，老醫生到一個國家出差，工作地點是一家政府醫院，但裡面的設施完全不輸給其他國家的私家醫院。

「為什麼你們的國家會那麼成功？」老醫生有一次隨口問同事。

同事對自己的國家很有信心：「那是因為我們的政府很厲害啊，人民根本不需要煩惱任何事，你看看外面。」

他推開醫院辦公室的窗簾，各種先進的國產車無聲無息的奔馳，天空有許多人穿戴著飛行裝備到處飛翔。

「因為我國的再生能源系統先進，所以才能夠發展處超前科技環保車，外國很難有這種設備，尤其是東邊的鄰國。」
說到鄰國，他表情隱藏一絲憐憫。

這個國度在多年前的歷史進程中分裂為東西，被一道圍墻隔離，兩邊國家發展迥異，西邊這邊發展神速，并與世界接軌，相反的東邊的鄰國卻實行鎖國政策，斷絕與外地連接，進行獨裁制度。

「並且他們的人民資訊被封鎖，別說報紙，電視那些，就連電台都被禁止，他們都被洗腦了，都認為自己國家領袖是神明，每天都需要膜拜，不服從的話就被槍決，哪像我們，老早就是民主制度了。」

老醫生知道這個國家是世界上少見成功實行民主制，選舉是在公開透明情況下進行，絕對不會在算票的時候出現停電或是多出幾箱選票來等事情發生，更不可能有賄選事件，並且在選舉結束之後，大家和平相處，當選的領導也不會有任何舞弊行為，如果有，馬上就會被人民拉下來，經過公平的審判后得到應有的懲罰。

東西兩國也冷戰多年，許多國家預測他們遲早會開戰，也幸好東邊的國家財政吃緊，才沒有能力發動戰爭，不過兩國一直都處於恐怖平衡中，那道墻隔開了兩國，兩邊人民絕不往來，以免發生衝突。

那位同事說：「雖然我們的科技比他們先進數百年，但我們從沒有想過要侵略他們，因為我們要以德服人，政府每年都空降傳單給他們的人民，希望能夠讓他們明白他們國家領導的真相，醒覺起來一起反抗。」

（病維：那很好啊，有那種烏托邦，那你幹嘛還要回來？）

你先安靜聽我說完，當時我……當時老醫生在醫院外面認識了一個流浪街頭的科技人才，名字姑且叫他阿強，阿強他是在一次乞討中認識到老醫生。

「阿強，你真是這個國家罕見的失敗者，其實以你的實力隨便用點功，都可以找到一份好職業。」

阿強雖然牛高馬大，但神情頹廢，一副提不起勁的樣子：「不管我多努力都沒有用，會得到什麼？大量金錢？安穩的生活？還是活在虛偽中？」

「你在說什麼？金錢就是一切啊，有了金錢就能夠買到快樂，這種基本的道理你媽媽沒有教你嗎？」

阿強痛苦的捂著臉，蹲在街角啜泣：「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，所以才會那麼坦然，如果時光能夠倒流，我情願自己不曾到過另一邊……」

「什麼另一邊？」

「還有哪個另一邊？東邊的國家啊。」

老醫生搖搖頭：「沒有人能夠過去，別說這裡的軍隊有駐守著，就算你過到去又怎樣？根本不可能有命回來。他們的政府軍有多殘暴沒有理由你不知道。」

阿強看著老醫生：「你以為我是幹什麼的，我是科技人才，我曾經發明了時空扭曲裝置，能夠讓我進行兩次的空間轉移，於是我在準備充足的裝備防守後，轉移到墻的另一邊。」

「原本我以為會有許多軍隊等著我，但奇怪的，墻的對面是一片草原，一個人都沒有。」

老醫生不以為然：「那是因為他們都在埋伏。」

（病維：你讓他好好說完行不行？別打岔。）

收聲你這個白癡！

「當時我迷惘了，但還是往東邊走去，我身上穿了最好的防彈衣，頭盔，探測器等，並且有足夠信心在被攻擊之前按下轉移鈕離開這裡。」

「遠方看到一些建築物，是類似幾十年前的古老房屋，當時覺得，果然是落後的國家，別說汽車，恐怕這裡連自行車都沒有，我悄悄走近住宅區，沒有察覺到有人，於是慢慢靠近，推門查看一間屋內，赫然看到一個人坐在一張木椅子上看著我。」

「我必須要敘述一下這個人，因為這個人絕不是我想象中有可能會遇到的兇殘士兵或單純的村民，他是個中年人，短髮整齊，衣裝款式老舊，但倒也乾淨，表情祥和，眼神溫和，充滿智慧，並且很冷靜，不會因為看到裝備怪異的我而感到慌張。」

「『你來了？』他說話了，聲音沉穩，就像我是他等待許久的朋友一樣。反觀我說話結結巴巴：『你……你知道我會來？』」

「『是的，我遙遠就知道你走過來，但你步伐緩慢，內心恐懼，不過不用害怕，我不會傷害你，這裡也不會有兇殘的士兵。』他緩緩說話，說到『兇殘士兵』的時候，不禁微笑起來。」

「當時我想，難道轉移錯了地點？難道這裡不是東邊的鄰國？想不到他馬上就回答了：『你沒有錯，這裡確實是你所謂的東邊鄰國，但這裡的情形並不是如你的世界所知道那樣。』」

「『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在想什麼？！難道你們有讀取思想的儀器？』我第一個想到這個國家的特務機構，常常到外地惹是生非，進行暗殺任務，洗腦，錄用外國特工等，行徑卑劣。」

「『這裡不會有這種東西，讀心術是這個世界的人都會的。』他笑著說，『你說的卑劣行為，應該是你們世界的人自己干的，我們沒必要這麼做。』」

「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？』我脫下頭盔，坐在他旁邊的木椅子上，感到非常疲倦。」

「中年男子歎了一口氣：『你好好聽我說一次，就會明白真相。』」

「『我們的世界，才是真實的世界，你們的世界是虛擬的。我知道你很驚訝，也不可能會相信，但事實就是這樣，在墻的另一邊，也就是你們的西邊國度，雖然看起來非常高科技，但所有人都失去了自我，也失去了心靈溝通的能力，這裡的人全部都會心靈溝通，靈魂出竅，也理解世界的真相和本質，但你們的人，只知道科技，電視，電腦，還有什麼網絡，是個充滿謊言的世界。』」

「我當時反駁了一句：『什麼你們的世界，你們只是一個小國而已，一個人民連飯都沒有得吃的獨裁政權下的無知子民。』」

「想不到他反而同情的看著我：『那都是假象，你以為那道真的是墻嗎？那是隔開現實和謊言世界的結界，每年只有少數人能夠通過，我們這裡的人是不可能會過去，偶爾只有你們那邊的人過來，全都和你一樣，以為我們是獨裁者下的子民，實際上，我們這裡根本沒有政府，通統治這種概念，也不需要，當我們都能夠心靈溝通，大家都處於同一個網絡之下的時候，還需要政客來幹嘛？有什麼事都利用一個意識來決定，根本不需要討論。』」

「當時我想，一定是他們政府對他們洗腦才會有這種瘋狂的想法，但他馬上回答：『你認為洗腦能夠讓我們擁有讀取思想的能力嗎？』」

「『你要怎麼證明這點？除非你帶我遊覽世界各地，我才相信你的世界是開放的。』我說，並且推開門出去，想不到外面已經站了幾十個人。」

「『別害怕，他們不會傷害你，我們會帶你觀看真實世界的面貌。』」

「『要怎麼觀看？你們有直升機？飛機？』」

「所有人笑了出來，中年人拉著我的手，其他人圍著我，抓著我的身體，我感到慌張，但倒也不怎麼掙扎，因為從他們友善的眼神得到了信任感。」

「『第一次飛行會感到緊張，但請相信我們。』」

「他們拉著我就這樣憑空飛了起來，我大聲尖叫，但看到遼闊的草原，反而笑了出來：『好美！』」

「『是的，這裡是一片草原，並不是像你們所說的，乾枯的荒地。』」

「我望了望那道墻，驚覺另一邊看不到任何我國的高科技軍備，更看不到遠方的邊界城鎮，那裡只有濃霧，和荒地。」

「『別驚訝，我就說了，你們的世界都是謊言，你們的高科技和和平世界觀，都是虛構的。』」

「他們帶著我往西邊飛去，我看到草原上零零散散有著一些房屋，許多人在飛行或行走，有些加入我們的群飛行動，有些人離開，就像候鳥飛行一樣。」

「很快的，我們到了海洋，他們似乎不會累，也不知道飛行的原理是什麼，反而我疲倦的陷入昏昏沉沉中，不知道飛了多久，中年搖醒了我：『到了你們定義上的外國。』」

「雖然已經天黑，但我還是看到了一片大陸，是另一片草原，在月光照耀下，遠方有連綿山脈，也有許多人在飛行著。」

「『這就是我們的世界，沒有國家，沒有限制，要做什麼都可以，但不可能有謊言和壞人，因為我們的意識都是相連的，你就是我，我就是你，人不可能會傷害自己，是嗎？』」

「就這樣，我在這裡生活了兩天，雖然無法心靈溝通，也不會飛行，更不用說他們的其他各種超能力，但脫離了科技的束縛，感覺愉快輕鬆，也下了一個決定。」

「『我們當然歡迎你留下，你以為我們會把你趕回去嗎？』中年人笑著說，『其實你那邊有許多人已經移民過來，他們生活了幾年之後，也恢復了原本的心電感應能力，當然也包括其他能力，已經完全融入我們，歡迎你回來真實世界。』」

「但我做錯一件事了，這個錯誤，根本不可能發生，但我還是錯了，那些天煞的裝備，原本我想要拋進大海，但，我不小心觸碰到時空轉移裝置，我在他們的錯愕眼光中消失，回到這個虛偽世界，我家的公寓。」

「我的公寓到處都是高科技產品，但我瘋狂的砸爛它們，我幹嘛回來這裡？我馬上回復工作，想要複製多一個轉移裝置，但……我失敗了，我根本沒法回去，原來我的成功只是偶然的，轉移裝置再也沒有成功過。」

「我也試過穿越那些軍備，想要物理性的穿越過去，但經過飛行遙控攝錄機飛越墻壁所見，普通的翻過墻壁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，那邊就是荒地，謊言世界編寫的劇本，並不是真實世界。」

「要回到真實世界只能夠依靠時空轉移，但我也想到另一個方法，就是心靈的方式，於是我改變了生活習慣，拋棄所有的科技，依靠冥想，苦行等，想要恢復原本屬於我們的心靈力量，直到現在，我不曾放棄，我要回去，終有一天我會回去。」

就像其他故事一樣，過了幾個星期，老醫生再也沒有見過阿強，阿強是回到了真實世界，還是被這個世界的「當權者」逮捕了？在老醫生回到自己的國家之後都沒有答案。

「所以我們的世界，其實都是謊言的世界，我們所有人都是困在裡面的囚犯，永遠沒法離開。直到死亡那天。」

老醫生趴在病維腳邊哭泣。

病維甚至懶得問他到底那個高科技國度是在哪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