捉魚

在什麼情況下，魚只剩下骨頭，卻還能夠繼續游泳？

我們常常說，童年的回憶不總是美好的，也有可能是黑暗恐怖甚至驚悚。

比如我有一個朋友，初中的時候曾經在半夜被噩夢驚醒，然後發現原本只有自己一個人睡的房內，電腦椅隔壁蹲了一個黑色的人體。

長大後他不斷對我們說這個故事的時候，表情都是由衷的恐慌，可見這件事對他影響有多大。

而我和小時候的玩伴們也有面臨過許多驚悚的事，尤其是在鄉村地帶，有人說過——林內怪事多，可不是說著玩的，我們的鄉下就坐落在本區森林最茂密的區域邊緣，步行半小時就能夠進入林內探險。

有一次，我和幾個朋友——胖子，元明，美嘉和愛哭鬼再次進森林探險。

這次我們的目的地是圓弧山頂的瀑布，那裡據說被發現許多珍奇的魚和蛙類，是我們當時那個年紀的小孩們的傳奇之地，那時候我們終於付諸行動，帶了魚竿，便當等道具就出發。

一路上翻山越嶺，對年輕的我們而言只是小事一樁，就連胖子也毫無難度，看回頭現在的我，就連在步道跑步，幾分鐘后已氣喘如牛，也不知是光陰開的玩笑，還是缺乏運動？

圓弧山顧名思義，就是圓形的山丘，有一段路程滿地泥濘，有些難度，但還是被我們硬生生爬上去了，而胖子幾乎是被我們強行拖上山，雖然知道下山時會更「好玩」，但那是等下的問題。

到了瀑布區，水聲瀝瀝，清澈見底，溪底有五顏六色的鵝卵石，瀑布約有十公尺高，非常壯觀。

我們在溪邊遊玩，野餐，抓青蛙和小魚，那時候捉小動物也只是為了好玩，沒有什麼特定的目的，小兔小鳥什麼的，隨時都有可能會虐死一兩隻，稀疏平常，沒有什麼罪惡感。但換作現在的我，根本不可能這麼做，甚至連水槽內有小蜘蛛，我都會把它放生之後才敢開水喉。而如果城內有人殘忍對待小動物，馬上就會成為網上被肉搜的對象，永無寧日。

是時代價值觀的改變嗎？還是人長大了看東西就會不同？誰知道呢？

那時候，我們準備離開時，胖子大喊一聲：「水裡有怪東西！」

原本就依依不捨的我們聽到有新事物，當然全湊前去，發現水底有一隻魚，普通的青魚，但身體大部分地方都只剩下骨頭。

「這是什麼？你干的嗎？」就算是胖子殘忍把魚的肉活生生剖下，在當時的我們也不會覺得怎樣殘忍，頂多只是美嘉皺了皺眉，搖搖頭而已。

但胖子否認了：「不是我，而且你們看看，它還活著。」

那條半骨魚真的仍在水底自由游動，完全不被自己的狀態影響，它發現眼前有一隻小魚，張口就咬，吞了下去，小魚卻從他的身體游了出來。

「真可憐，為什麼它不會死？」大家看著在場中功課最好的元明，元明清了清喉嚨。

「關於這種現象，我們無法解釋，除非帶回去給老師看看。」

幸好胖子隨身攜帶抓魚的塑料袋，大家沒有費多少力氣就抓到了半骨魚，連帶溪水裝入袋內。

回到村內，大家馬上找上老師的家，村內包括校長在內總共也只有五名老師，我們找的是平時與我們最好的科學老師（他也兼任數學，語文，作文科），他推了推眼鏡，首先就責備了我們：「別那麼殘忍對待魚類，雖然它們是食物。」

我們解釋事情的經過，期初他並不相信，後來連美嘉都開口了，他才半信半疑的檢查那條魚。

「理論上來說，這條魚這種狀態別說自在游泳，連活下來都困難。」

半骨魚的頭部還算正常，口部一張一合的呼吸，但它甚至連鰓都沒有了，那個動作也只是象征性而已。

「或許它只是用意志力來撐著，放進魚缸里養一陣子看看。」老師論斷說應該活不過午夜。

但半骨魚活了下來，三天后，我們展示給老師看，他瞪大了眼，一副無法相信的樣子。

「這個……科學可無法解釋了，但以前，曾經有一隻雞頭部被砍掉，仍然活了好幾年，我想，它會活著應該也有它的道理吧？」

半骨魚被養在課室內，活了兩個月才突然死掉，死狀恐怖，翻肚浮在水面，清澈的水整缸變成了暗黑色，有魚肉的部位都已經潰爛，但正常來說，就算死掉也不可能那麼快腐爛。

把魚埋掉後，班上開始發生怪事。

首先是胖子，之後就是我，美嘉，元明和愛哭鬼，開始陸陸續續生病了。

我們的症狀都是一樣的，沒發燒，但完全沒胃口，渾身無力，體重迅速下跌。找了村內幾乎所有醫生來看，沒有人有結論，最後還是村內最迷信的阿花姑建議找降頭師來看看。

說到降頭師，在我以前居住的鄉下，大家對這種行業又怕又尊敬，怕當然是害怕未知，據說降頭術能夠在對方不知道的情況下下蠱，避都避不開，尊敬是因為，也只有降頭師能夠幫忙解除蠱咒。

村內唯一的降頭師是最孤僻的材爺爺，我們的家長千請萬請之下才拉到他出家門，過來看我們，豈止一看到我，就搖頭說沒得救，因為我們中的是非常邪惡歹毒的「尸骨降」，沒法解開，強行去解只會得罪下蠱的高手。

整村人幾乎沒集體下跪，他才勉強說出七個字——「隔壁村的怪婆婆」。

我們都知道隔壁村住了一名怪婆婆，整天神經兮兮的，據說有時候整個月沒有出門，有時候一反常態出來和別人開心閒聊，一時又突然大發雷霆，喜怒無常。

材爺爺說，她其實是法術高超的降頭師，或許只有她有機會解救我們。

躺在床上的我昏昏沉沉中，看到了那名怪婆婆，她的表情蠻逗趣的，披頭散髮，滿臉皺紋，看起來應該至少有八十多歲了，但精力充沛，說話聲量很大。

「死小孩中了降頭咯！嘻嘻嘻，很簡單的，小意思，我年輕的時候也下過別人，那個人啊，兩個月內瘦得跟骨頭一樣，最後終於忍不住向我求饒，哈哈哈！」

過了兩天，我奇跡般復原了，恢復了食量，一起身就扒了三碗飯，家人才終於鬆了一口氣。

之後聽說其他人也都復原了，這都多虧怪婆婆出手相助。

而讓我們中降頭的自然是那怪魚，後來怪婆婆也把它的尸體挖出來帶走，說要當成紀念品，并叮嚀我們別再上圓弧山，因為那裡是森林內修法的降頭師們最喜歡的修煉地點。

而我們從那時候開始，有事沒事都會到隔壁村去找怪婆婆道謝和聽故事，但幾乎每次都吃閉門羹。



（照片取自Pixabay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