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0個太陽月亮

本市最大型的超市內，底層重點商店是飲食業，有一家在角落的小商店偏偏反其道而行，賣古董。

「河流古董店」並不是什麼知名商店，每個月都在虧錢，因為本地了解古董的人不多，有興趣的更是鳳毛麟角，真要買也只有一些富豪有興趣，而他們通常不會找這種小店面買古玩。
偶爾做成的生意有時候能夠頂過兩個月租金，當然，盈餘是完全沒有的。

至於為什麼還要經營下去，店主阿河本身也不了解，或許是因為不甘心吧。

「阿河，有沒有考慮過收掉它？」阿河一名認識了十多年的老朋友病維有時候會上門客串。
「沒有想過，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翻身，畢竟古董是越放越貴的。」

「理論上是，但我怕你沒有那麼長命來等。不如先搬到對面小鎮的低租金商店吧，至少不用那麼辛苦。」

阿河表情不屑：「那裡是貧民區，怎麼可能會有買家？更何況治安也不好，不像這個商場，至少還有保安人員看守。」

「為什麼你那麼堅持？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？」

「哪有什麼秘密，只不過是家傳事業而已，我們祖先規定我們必須延續這項家業，絕對不能夠停止而已，沒什麼秘密的。」

「是嗎？我記得你爸是賣保險的。」

「雖然是的，但他心裡還是古董商家，還有，我們的家傳寶物，一直都好好放著。」

病維感到奇心：「什麼寶物？給我鑒賞一下。」

阿河搖搖頭：「沒那麼簡單，那種重要的寶物怎麼能逢人就鑒賞？不行不行。」

「那也沒關係，反正對我來說就是很舊的破爛物品而已。」病維不是在說負氣話，他是真的對古董一點興趣也沒有。

「真受不了你，既然那樣的話我就給你看看吧。」

阿河進入店後的房間內，不久后拿著一個盒子走了出來。

病維接過盒子，那是一種巴洛克風格的木盒，搖了搖，裡面似乎有一個物體在內。

「要怎麼打開？」病維觀察許久，並沒有發現任何開口。

「這就是寶物的大智慧，你不能夠打開，我們的祖先說過，絕對不能夠打開這個盒子。」

「為什麼？不打開你就不知道裡面有什麼垃圾啊。」

阿河說：「我也不知道，從小家族就流傳了這個事跡，我們的祖先萊米爾公爵打造了這個盒子之後，命令後代絕對不能夠打開，並且他說，盒內可能家財萬貫，可能一無所有。」

「什麼史萊姆？我還不知道你的祖先是外國人。」

「其實我有十分之一意大利人血統，雖然你現在看不出來。其實那個盒子雖然在我家族流傳下來，但沒有人太在意它內部有什麼，這是個很奇怪的現象，我們不是沒有好奇心，但我們似乎真的與生俱來就理解當中意義，也就是我常說的『有些事不知好過知』。」

病維感到不以為意：「或許你們只是愚忠而已，如果你們不打開，它只是個毫無價值的破盒子。」

病維交還盒子之後，沒有再說什麼，過了幾天后甚至忘了這件小事。

直到有一天，在病維偵探社睡午覺他他接到阿河電話。

「病維！快點過來古董店，大事發生！」

如果他不是病維認識十多年的朋友，根本不可能會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情況下過去幫忙。

到了商場古董店，阿河和一名女子表情無奈的坐在店內。

「病維，還記得我上次說的傳家之寶嗎？」

「傳家之寶？你是指她？……哦！那個破盒子。怎麼了？打開了？」

「不是，被偷了，而且還是管理層的人。」

病維不理解：「什麼管理層？商場的？他們為什麼這麼做？」

「我不知道，但我親眼看到他們闖進來，什麼也沒有說就搶走那個盒子。」阿河仍心有餘悸，「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？為什麼他們會知道？」

病維知道那個商場的老闆本來就和政府高官有關，但如果這樣就隨意搶租戶的東西，似乎也太誇張了。

「對了，這位是我女朋友，女朋友，這個是我舊同學，他將會協助我們把東西搶回來。」

病維還沒有機會和人家的女朋友握手問好，就錯愕反問：「什麼搶回來？什麼叫他會協助？」

「病維，你是偵探，一定有能力偷偷進入一般的辦公室，我只是想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而已，你就幫我吧。」

「你說得可簡單，要怎麼偷？你知道他們藏在哪裡嗎？」

阿河展示一張紙，上面畫了一堆線條，原來是簡易的地圖。

「據我了解，管理層只有兩層的辦公室而已，所以我們晚上偷偷潛入，只要速度夠快，幾天就可以找到了。」

「兩層辦公室？所以一層有幾間？」

「一層只有二十個單位而已，應該還可以，我還有叫蟑螂來幫忙。」

病維差一點昏倒，他情願阿河找的是熱狗，至少效率比較高一點。

「那個阿河的女朋友，你也讚成他這麼做嗎？」

女子這時才說話，聲音堅毅，比病維還要有男子氣概：「叫我曉瑩，是的，我也認為應該自己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。」

阿河補充說：「我們今晚就行動。走，現在先去肯德基和蟑螂會合。」

雖然夜晚降臨，商場店面還沒有關門，他們必須等到午夜才能行動。

「警衛會在午夜一點最後巡邏，確保所有店面關閉，沒有人滯留，所以我們躲在古董店到他們巡邏結束為止。」

「對我來說不是問題。」圓渾的蟑螂手中提著兩大袋食物，跟著他們走向古董店。

病維聳了聳肩：「其實你的家傳寶又不見得一定是什麼貴重的物體，值得這樣勞師動眾嗎？」

阿河低下頭：「病維，其實這個盒子，雖然平凡，但意義深重，你知道平行時空嗎？」

病維嗤之以鼻：「我還進入過好幾個，怎麼會不知道。」

「那麼你一定能夠了解，在我們打開盒子之前，所有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。」

「你是說那個孫燕芝的貓？當然知道啊。」

蟑螂糾正他：「是薛丁格的貓。」

阿河有點激動的說：「在盒子打開之前，貓同時是生也是死的，這種現象多麼的神奇，難道你不那樣覺得嗎？」

「有什麼奇怪的？貓生還是死早已經決定了，你只是『不知道』而已，打開了只是讓你『知道』罷了。」

「沒那麼簡單。」曉瑩說道，「準確來說，貓同時是生也是死，並不是『不知道』，而是兩個可能性都同時存在，但當我們打開盒子之後，這個怪現象就會消失，我們會選擇進入其中一個可能性的時空去。」

「抱歉，雖然你是美女，但我也只好那樣回應你，『你到底在說什麼鬼？』」

「病維你沒有聽過量子力學嗎？」阿河感到驚訝，當年上課病維的科學還算可以的，「量子縫隙試驗知道吧？當一顆粒子通過兩道縫隙，在沒有『觀察者』的情況下，粒子會以所有可能的路線擴散通過兩道縫，就像『波』一樣。」

曉瑩說：「但只要在試驗加上一個觀察者，這種怪異現象就會消失，只會看到一顆粒子以普通的物理定律通過其中一個縫隙。」

「我當然知道啊，但那種量子迷離現象只存在於量子化的世界，在我們廣泛的世界是不存在的。」

「Berenstein Bears事件。」曉瑩看著病維，「這是活生生的量子現象存在於人間的例子。」

「那是什麼？維尼熊？」病維不明白，但至少要裝一下。

「這事件曾經在網上引起熱議，有兩批人，一批認為這個經典卡通正確拼法是『Berenstein』，另一派則很肯定是『Berenstain』。」

「那麼，到底誰是誰非？」

「在大家關注這件事之後，我們就被迫進入了e的時空，所有的證據顯示是『Berenstein 』，但在大家觀察這件事之前，兩個時空是同時存在的。」

病維抓著自己的飛機頭：「你是說兩個平行時空重疊在一起？不會亂嗎？」

「怎麼會亂呢？沒有人關注啊，但只要有人注意到，我們就會強行被選擇一個時空進入，也就沒有了證據證明兩個時空都存在。」

「上帝不喜歡玩骰子？」

「我們根本沒有得玩，我們只能看結論而已。」

四人在關上門和燈光的古董店內討論歷史中發生過的量子迷離事件，發現還真不少，雖然還只是假說而已，也足以讓他們等待的時間變短。

午夜三點，大夥從樓梯口潛入辦公司樓層。

「戴上臉罩有用嗎？」蟑螂一邊問，一邊抓著自己的肚腩。

「有好過沒有，雖然他們其實有閉路電視。」

阿河說：「怕什麼，他們做虧心事在先，總不能報警說我們拿回自己的東西吧？」

辦公司區是一排走廊，兩邊各十間辦公室。

「病維和蟑螂在這裡把風，如果有人來了，信息來一下，我們會馬上關燈。」曉瑩下了指令。

「你們打算開燈偷東西？」

「不開燈怎麼找？」

阿河也說道：「那盒子很顯眼，希望不會藏到太隱秘的地方。」

病維和蟑螂蹲在電梯口後面，看著阿河和曉瑩消失在黑暗的走廊，感到寒意。

「他們也不需要走得那麼神秘吧？」蟑螂摸出一包零食來，拉下頭套，慢慢享用中。

病維皺了皺眉頭：「他們不需要那麼急吧？你看，所有辦公室的燈同時打開了。」

走廊變得燈光通透，二十間辦公室同時開燈。

「同時？可是他們只有兩個人啊，是中央處理器嗎？」

「還是有人來了？」

病維用手機迅速傳信息過去群組內，不久后，阿河語音回答了。

「什麼所有？我們只有開第一間辦公室的燈啊，透過窗戶看外面對面辦公室，黑暗一片，你是在逗我嗎？」

群組內其他人包括李察，肯尼斯，熱狗等都紛紛詢問發生什麼事，病維無視他們，抬頭一看，發現所能夠看到的兩邊辦公室內都有人在行動，看起來都像是阿河。

「蟑螂，那是怎麼一回事？阿河還有叫其他人來嗎？」

「就算有叫人也不需要隱瞞我們吧？會不會是員工還在？」

「你看清楚一點，裡面的人的行動，像是在搜索多一點，員工會做這種事嗎？」

蟑螂抖了一下：「突然覺得好恐怖，無法理解，就像是量子迷離一樣。」

「量子？所有的可能性的阿河他們？」

病維仔細觀察，所有的燈光下看到的人影動作都不一樣。有的兩人在發生衝突，有的慢慢搜索，有的亂拋東西。

病維訊息給阿河，所有可能性的他都停下來接電話。

「病維，怎麼了？你這樣耽誤我，要找到什麼時候？」

病維不知道是哪個阿河回復。

「病維，我們需要進去看看他們嗎？關心下也好，你看，那個房間的阿河他們很像在打架了。」

「蟑螂，我們要有耐心，等多一下，事情很快就結束了。」

二十分鐘后，所有的燈光熄滅，等待一會，阿河和曉瑩走了回來。

「才來得及找完一間而已，我看要多消耗幾天時間了。」

「不，我們馬上去拿那爛盒子，就在那間辦公室內。」病維指著一間辦公室。

蟑螂恍然大悟：「你看到那個時空的他們找到了盒子是嗎？」

眾人馬上進去，果然一下子就找到了盒子。

第二天，阿河忙著遷移古董店，新店地點就在病維介紹的那商業區。

事情安頓下來後，阿河和病維單獨見面。

「為什麼？她會有問題？」阿河難以置信，「曉瑩已經跟我在一起半年了，怎麼可能只是為了那個盒子？」

「雖然很難相信，但通過那晚的雙縫實驗，我看得出曉瑩很有問題，相信你們一起搜查的時候，她不止一次想要攻擊你。」

「那盒子裡面到底是什麼？」

「不知道，但為什麼那晚會有怪事發生？為什麼你們會突然『量子化』？應該是那些傢伙們打開了盒子。」

「可是盒子還是關閉狀態啊，裡面的東西還在，至少聲音聽得出。」

「可是你從來不知道裡面是什麼，他們就算曾經打開再封印起來，對你而言就像是從沒開過一樣。」

阿河沉默了片刻。

「如果全世界的人都不看太陽和月亮，它們還是存在的嗎？」

病維理解他問這個問題的原因：「或許天空同時存在一百個太陽和月亮吧？誰知道？反正我們觀察了，它們也只剩下一對而已。」

不久之後，據說阿河和曉瑩分手了，至於曉瑩的身份，永遠被封在不會打開的盒子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