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啊轉

「我是說真的！」

老何嚴肅的雙眼緊緊盯著忙得要死的艾伯特：「這裡少說也有九十多個，我剛才有數來。」

市中心某會計樓內永遠都呈忙碌狀態，所有人從進入辦公室就開始沒有停止過工作。除了老何。

「那麼多的話你不就很忙了？」艾伯特根本沒有時間聽他吹牛，眼前永遠處理不完的文件就像山一樣高。

「忙什麼？有什麼好忙的？反正他們不斷在游離，轉啊轉的，我也管不著他們，我的意思是，他們不把我們放在眼裡，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。」

坐在對面的美麗姐突然感到毛骨悚然，雖然現在還是大白天，距離放工還有三個小時，但也讓她肥厚的身體嚇出一身冷汗：「很恐怖啊，老何你倒垃圾就好好倒，不要說鬼故事。」

「不是！不是鬼故事！是真的。」老何就像發現新獵物一樣，把藍色塑膠凳子拉到美麗姐旁邊坐下，「我的陰陽眼從小就有了，知道什麼是鬼，什麼是那種東西。」

坐在角落處理文件，年紀最小的芳妮心理暗暗好笑，辦公室內真是什麼人都有，除了工作狂，肥婆，廢上司，連怪老頭都有。

「是那樣的，你看，鬼，就是人死了之後，靈魂變成的一種狀態，那是大家都知道的，很多人都見過的鬼魂，你們也有一天有可能會見到，一點也不稀奇，但是，我說的可不是那種鬼，它們不是人類靈魂變成的，而是根本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，很多人都不懂得區分。」

「那麼它們是什麼？魔鬼嗎？」

「不是，我才不相信宗教的說法，那些都是騙人的。」老何哼了一聲，之後繼續說，「它們的形態不是完全像人形，但是屬於『類似』，就比如，它們有四肢，但又不完全像是手腳，五官部位模糊一片，像有臉又像是沒有。」

在一旁的本傑明突然發出鬼叫聲，嚇得美麗姐把一本字典拋向他，正中腦門昏迷不醒。

老何見證了這一幕，感歎了一會兒，突然想起自己的鬼故事還沒有說完：「那些東西，數量出奇的多，隱身在人群中，人越多，他們的數量也就越多。」

「那不是很擠？普通的鬼不會被擋路嗎？」艾伯特推了推眼鏡，豆子般的眼睛盯著他，看不出是在諷刺還是真心發問。

「不同的，鬼魂與他們不是身在同一個空間，就像我們和它們一樣，基本上是看不到碰不到，像我這樣可以同時看到鬼魂和那種東西的幸運兒不是常常有的。」

老何摸了摸自己的稀疏白髮：「幸好我可以選擇開或關天眼，才可以避免被那些東西擋著視線，影響生活。」

「哪裡開的？開一次多少錢？」這次艾伯特的諷刺很明顯，但老何還是聽不出來。

「買不到的，是上天給我開的天眼，講到天眼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，下次告訴你們。」幸好老何還知道不要離題。

「我說到哪裡了？對了，我說到小艾你的身邊有五六十隻那個東西，圍繞著你在手舞足蹈。」

「小艾」艾伯特其實已經三十多歲，表面上看起來甚至像是四十多歲的人，但是在已經八十歲的老何面前看來，還是小孩子一樣。

「哦，那不是很熱鬧？可是我一點感覺也沒有。」

「你當然不會有感覺……不，應該說，你肯定有感覺，你的人生其實已經被他們控制了。」

美麗姐聲音在發抖：「怎樣……怎樣被控制？鬼上身？」

「不是的，它們不是鬼，我再次重申，他們是一種不知道來自哪裡的黑色類人形存在物，有人的地方就有它們，他們隨時圍繞著我們，我們的一舉一動，一切決定，都是由他們控制。」他指著本傑明，「他快要醒來了，我可以跟你們賭，因為它們繞著他跳舞轉圈圈了，正在喚醒他。」

本傑明竟然真的突然像睡著的狗一樣，打了一個大噴嚏，罵了一聲粗口之後醒了過來。

「你看看吧？我都說了，是不是？」老何得意洋洋，就像中了彩券。

芬妮忍不住插口問道：「那麼，你的舉動是不是也被控制了？」

老何蒼老的雙眼有點驚訝的看著這名一直不講話的女孩：「原來你會說話，我以為你是啞巴呢？」

她的臉沉了下來，雖然對方是老者，但也未免太無禮了吧？

「是的，我會自己說話，不是被那些怪物控制著。」

「小妹妹，不要那麼鐵齒，那些怪物在你身邊冷笑，反映出你的心情，對老人要有禮貌一點，知道嗎？」

很少被別人嗆的芳妮低下頭，假裝沒有聽到。

老何繼續說：「那種東西，一直都在控制我們的生活，我們的人生，如果不是它們的存在，人類只是白癡一樣的生物而已，何來發展社會經濟？當貪官？沒有了它們，我們甚至連思考也不會，更不用說對老人家不禮貌了。」

芳妮強忍著淚水，她知道自己從小就不討喜，不會討老人歡心，但對這種倒垃圾的老頭有必要獻殷情嗎？

放工後，她心裡很不開心，對於老何對她的說法感到憤憤不平。

「你說啊！他這麼針對我算是什麼意思？他只是一名精神有問題的老頭而已！」

芳妮在住家附近的小食檔一邊吃餛飩面，一邊向「工具人」胡亦然訴苦。

表情憨厚，帶著厚重眼鏡的胡亦然，對於芳妮突然批評一名公司內的老人顯得不知所措。

「可能老人喜歡嘮叨，他應該不是有惡意的。」

「什麼沒有惡意？他讓我感到很尷尬！」芳妮狠狠咬了餛飩一口，卻滑到了地上，一隻守候許久的黃色流浪狗馬上搖尾趨前。

「走開！」她心情非常惡劣，把餛飩踢掉，小黃狗嚇得夾著尾巴逃走。

「只是流浪狗而已，不要這樣……」

「連流浪狗也搶我的食物！」

胡亦然慌了手腳，想要轉換話題，但卻還是提到了老何的故事：「那個，話說回來，那些黑暗東西到底是什麼啊？竟然能夠影響我們的生活？」

「什麼黑暗東西？那只是死老頭的幻想而已。」芳妮注意到身邊還有食客，也開始冷靜下來。

「或許他說的是真的，我們的人生都由一種我們不知道的物體控制著。」

「你該不會是想要說是上帝吧？你進教了？」

胡亦然搖搖頭：「或許那老人看到的是暗物質。」

芳妮隱隱約約聽過這個名詞，但詳情就不甚了了：「那是什麼？」

「暗物質是科學家假設中存在于宇宙間的物質，它們無法被探測到，無法被證實存在，但是卻會實在的影響著其他普遍物質，根據你的老頭所講的，如果那些東西能夠影響萬物的行為，確實符合暗物質的特征。」

胡亦然繼續說：「如果他說的是真的，還真能夠解釋為什麼所有生物之中只有人類能夠發展文明，因為那些物體選擇了我們。」

芳妮根本不在意他說的理論，對她而言，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鬼話：「別說這些了，你可別忘了等下看電影前要買零食，記得要買日本進口的。」

胡亦然看起來與猶未盡，還想要說下去，但又不敢違逆自己最喜歡的大小姐，於是硬生生把想說的都吞回去：「好啦，明白啦。」

暗物質？那到底是什麼？芳妮發現自己身在一片黑暗中，第一個想到的問題竟然是這個自己最不感興趣的。

「在黑暗中當然看不到黑暗的物體啊。」一把古怪的聲音傳過來，聽起來就像有人捂著嘴巴說話一樣。

「你是誰？」

「我是命運的使者啊，在黑暗中控制著你們，你們看不到我們，但我們掌控了你們所有的舉動，思維，包括現在，你能夠聽到我說話也是我們的選擇。」

芳妮根本看不到有人，心裡突然感到了恐懼：「你們……為什麼要這麼做？」

「為什麼？你是說目的嗎？目的是為了維持世界的運轉啊，除了你們之外，萬物中一切物質都受我們的影響，是的，你們的暗物質理論或許是正確的。」

眼前出現刺眼的光芒，照耀下來，身邊顯現許多人形的怪物，有手有腳，但動作卻顯得詭異，就像在使勁扭動身體跳著奇怪的舞蹈，之後，劉德華突然出現了。

「芳妮，醒來了？電影要開始了，你很累嗎？」胡亦然小聲問道。

坐在旁邊的芳妮輕輕打了一個哈欠，或許自己真的太累了，才會睡著，做這種古怪的夢。

但，有沒有可能那些暗物質怪物是真的存在呢？這個夢境是不是真的由它們選擇讓自己看到呢？

電影屏幕突然掠過一團黑影，芳妮驚呼出來。

「怎麼了？」

「你……有看到人影嗎？」

「什麼人影？」

芳妮瞪大恐懼的雙眼，凝視著完全進入黑暗的四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