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不去的旅人


一名男子打開門進入實驗室,裡面已經有十多個人等著他。

他們無論男女,都身穿白衣,毫無特色的髮型,連毫無表情的模樣都非常一致。

男子沒有說話,只是向大家點了點頭,然後在屬於自己的位子坐下。大家也同時看著屏幕上的資訊。

上面顯示了今天的日期,4334年5月3日。

在那個時代,人類已經不需要說話,因為全人類的意識已經進化到可以同步連接,不需要說話也能夠理解別人想表達什麼。

實際上準確來說,大家都是共享同一個意識,無論地球上的某人起了什麼念頭,全人類的共有意識都會知道,所以在那個時代,絕對不會有勾心鬥角,爾虞我詐的事情發生。

當大家沒有了害人之心,科技就會進步神速,再加上一個人學到的東西,都會讓一直都同步的大家同步學習,也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全球共同知識,大家都有益處,所以這個「共有意識」變得越來越聰明。

當然還是有缺點的,不過都是小問題,比如讓生活中沒有了驚喜,也沒有了感情,因為大家在想什麼都是公開的事情,所以經過幾千年的進化,人類已經不需要非理智思維。

屏幕上出現的數據,是用來理清大家想要討論的主題,如果純以意識方式來討論,會導致混亂,或離題等,就像遠古時代人類有時候思考問題,也是需要用紙筆寫下來增加效率。

屏幕上顯示了兩張臉孔,下面寫著一連串編號,大家都已經知道,他們是這次黑洞計劃的實踐者,他們的工作就是要進入黑洞,然後通過共同意識,讓全人類體驗那種感覺。

當然,那兩人是壯烈犧牲,那是一場回不去的旅行,但為了全人類,他們也很樂意。

「那樣做,道德嗎?」一名年輕女子在意識中問道,所有人都聽到這個問題,包括沒有在會議室中的全球一百六十億人。

「那樣做無關道德問題。」一人回答了她,其他人也紛紛表達自我感覺,大家也感受到,大部分人都覺得沒有違反道德原則,包括那兩名實踐者。

「沒關係,我們是自願的,為了全人類,犧牲我們算不了什麼。」

「是的,反正我們只是共同意識中的其中兩個節點而已,失去了不會有任何的壞處。」

因為共有意識的關係,大家對死亡也看得很開,因為一直以來大家都沒有「私心」存在,無論是你的特質,人格,性格,記憶等,都為全世界所知曉,對於「我」的概念其實一直都很模糊。

同步意識中的反對聲浪,漸漸被讚同的感覺掩蓋,最後,包括那名年輕女子在內,所有人都讚同這次的行動。

在那個時代,討論事情就是這樣,先提出問題,然後大家在共同意識中提出意見,全人類的理智分析之後,再以多數說服少數的情況下做決定,而每次,少數肯定會服從多數,絕對不會有矛盾的結論,但又不是威迫對方「讚同」,而是以自我意識方式讓反對者了解,以理智上來說,這樣決定最好。就像整個地球人類只有一個大腦做決定,這個決定絕對不會導致矛盾的結果。

所以大家毫無異議讚同了那次的行動。之後就開始討論計劃的細節。

黑洞旅遊,對幾千年前的人類來說是不可能的事,甚至連黑洞也只是理論上存在的天體,現在科技發達,人類不只發現了許多黑洞,還試圖接近它們,而距離太陽系最接近的黑洞——瓦爾藍叁仟零六,通過蠕蟲節點移動大概需要進行七次才能夠到達,不算遙遠,但進入黑洞的後果,人類的認知幾千年來都沒變過,除了時間悖論,還有許多其他大大小小的物理問題需要解決。

人類大多能夠解決,但也無法讓旅遊者活著回來,但幸好有共同意識,意識是超越空間的,所以理論上來說可以「逃出」黑洞。

「時間扭曲的問題要怎麼解決?」有一個人問道。

大家馬上開始討論這個存在已久的問題,原來意識的同步,在不同的重力下會有所扭曲,比如我現在重力高的星球思考,其他人或許在幾天後才接收得到,所以如果兩個實驗者進入黑洞,或許大家什麼也感應不到,或許在無限久之後才會感受到。

這些也是試驗的一環,印證了之後才再想辦法解決。

馬上就要到那一天,兩人站在發射台前準備,現在已經沒有所謂的歡送,反正大家都一直在一起,不算離別。

兩人登上飛行器那一刻,內心傳達給大家的仍是各種準備工作,對他們而言,在踏入黑洞之前都不算離別。

在那個時代,穿越蟲洞遠離太陽系是很基本的星際旅行,根據經驗,無論離開多遠,意識感應現象一直都是存在的,雖然有時候因為重力影響而產生延遲,但衝擊不會很大。

這時候,地球中的大家不只感應到兩位旅行者的感覺,甚至連視覺聽覺等都可以感應到。那是因為他們如今是全球的焦點,他們的感官都被大家無限放大了。

尤其是接近黑洞的時候,大家都可以感受到兩人的激動和緊張,畢竟這是有去無回的旅程,裡面也充滿一切可能性,但最大可能就是瞬間被「拉成麵條」般的物體,進入黑洞內,一瞬間就沒有了意識。

但大家等待的,就是那一瞬間的感覺。

兩人駕駛著飛行器,往黑洞方向飛去,他們當然看不到黑洞,那是連光逃都逃不掉的天體,所以沒有形象。

無論如何,大家都感受到了巨大重力,但兩人的意識並沒有遲緩的現象,這點令大家不明白。

「為什麼會沒有遲緩現象?尤其是在那麼高重力的環境下?」

「或許已經遲緩了,現在我們收到的訊息都是過去的?」

「幾率不高,他們一直在我們的意識中沒有消失或是變慢。」

「我們快要進入臨界點了。」

他們繼續觀察,飛行器已經非常接近臨界點,只要接觸到臨界點,他們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,除非能夠在黑洞範圍內製造蟲洞來逃生,但在那種極端環境下,沒有人知道會不會成功,並且會不會對蟲洞的出口空間造成毀滅性後果也是未可知。

飛行器已經進入臨界點,全世界人類屏著呼吸,不久后,收到了兩人的回應。

「我們已經進入黑洞臨界點,但我們還是與各位連接著,看來重力並不影響我們的連接……」

訊息突然中斷,大家失去了兩位旅人的訊息。

不只是這樣,大家也失去了與其他人類的連接,他們的共有意識消失了,就像幾千年前的網絡斷線一樣,大家賴以為生,理所當然存在的依賴突然消失了。

人類已經不需要說話,所以也不會說話,他們口中發出可怕的怪叫聲,雖然身邊有無數人類,但已經無法心靈溝通的大家突然陷入孤獨狀態,無不驚慌失措。

政府應對小組本身也無法運作,運作人員彼此間無法溝通,只能夠互相吼叫,就像重回蠻荒時代的猛獸一樣,在那瞬間,文明徹底消失。

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與黑洞內人類心靈連接會發生這種可怕的事。

也沒有人會在意,尤其當地球陷入末日狀態當兒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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