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羅馬宮》

(照片取自pxhere)


這篇故事初略整理了我對「羅馬宮」技術的理解,不只是一種記憶技術,而是現實的塑造,能夠完全改變一個人,無論更好還是更壞。



病維拿出梳子把油頭理得更順滑,幾乎連蒼蠅在上面都會滑到,他穿著整齊的白色襯衫,衣角安安分分的塞進黑色七分西裝褲內,順便穿上封塵已久的名牌皮鞋,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星爺電影中的Richard一樣。

「病維……你不需要那麼誇張吧?只是一場講座會而已。」身穿普通t恤牛仔褲的肯尼斯看到他,嚇得有些講不出話來。

「身為一個偵探,賣相是很重要的,這就是爲什麽你永遠是華生。」病維踏進民眾會堂,馬上變成了眾人的眼光焦點,但大都是從訝異的眼神變成鄙視的。

「病維,我為你感到羞恥。」

「收聲吧華生。」病維慢慢找尋著屬於自己的座位,「這就是眾人的眼光了,膚淺,外貌主義,但也直接了當,我們偵探才能簡單的破解他們的思維方式。」

他們坐在約千多張椅子的中間位置,四周已經坐滿了人。

「黃國雄講師,北京大學心理學系博士,畢業后在美國某大學教書,並且自修研究記憶的秘密,據說頗有收穫,而記憶宮殿,就是他的研究項目之一。」病維一口氣說完,坐在他右邊的肥婆看了他一眼,馬上轉回頭,像是看到神經病一樣。

「華生,你看,這就是我剛才說的直接簡單反應,很容易讓我知道這位胖婦人從事美髮業,有一個十多歲的兒子,並且離婚不久……」還沒有等病維說完,眾人如雷的掌聲蓋過了他的聲音。

「黃老師!」身邊的人無例外的站了起來,迎接著如天皇巨星般的講師上臺。

坐著的病維和肯尼斯竊竊私語。

「華生你看,那個黃老師,身材矮小,但穿著西裝,表情逗趣,看來是利用這種幽默路線來吸引愚民去聆聽。」

黃國雄邊走邊模仿邁克傑森的舞步,音響系統也播放邁克的音樂助興,眾人的情緒更是高到了極點。

「坐在我們前方的兩位中年先生是第一次來的,但在大家的氣氛炒作下,也跟著站起來起哄,這就是所謂的群羊效應了,看來要催眠一群人是多麼簡單的一件事啊。」

肯尼斯忍不住問道:「我以為這是一場關於『記憶』的講座。」

「是的,但無論任何講座,講師都需要包裝,你不出名,誰會付錢聽你說廢話?如果要搞到一些名堂出來,更加需要個人特色了。」

黃國雄舉起雙手示意大家坐下,場面終於冷靜下來。

「各位同學,大家早!」

「早!」

震耳欲聾的回應聲嚇得兩人差一點跳起來。

「上個禮拜,我回到了自己的故鄉,一個叫馬希迪拉鎮的地方,當地風景優美,建築物風格復古,跟當年我離開那時候差不多一樣。」黃國雄攤了攤手,「於是我決定把它存入我的記憶之中,不是普通的暫時性記憶或大腦的儲存部,而是永恆性的,建成我腦海中的記憶宮殿。」

台下議論紛紛,大多是不理解何為「記憶宮殿」而詢問。

「各位同學,你們之中很多已經上過我,」他故意頓了一下,台下再度燃起笑聲連連,「的課程,所以一定能夠理解什麽是『記憶宮殿』,但是爲了那些新來的,我還是決定重新解說一遍。」

「他太過啰嗦了,我還是比較喜歡直接了當的解說。」病維說道:「所謂的『記憶宮殿』,其實就是在腦中想像一個地方,一個房間,一座建築物,甚至一張桌子,之後把想要記住的事物與其中的方位連接在一起。」

「就像是定樁記憶法一樣嗎?」

「根本上是一樣的,但實際運作就大有差別,定樁法通常是在人體留下各種編號,記憶的時候把需要被記憶的定樁在編號的身體部位上,記憶宮殿就必須在腦中創建一個場所,不能是很模糊的,必須非常具體,所以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真實的場景就非常適合當成宮殿的藍本。」

肯尼斯感到奇怪:「爲什麽你會懂這些?」

「因為我博學,不要每次上網都只會瀏覽色情網站,共勉之。」

「這個講師很啰嗦,現在還在介紹自己的生平嗎?」

黃國雄講師在臺上手舞足蹈,敘說自己年輕的時候進入心理學領域的起因,聽得大家笑聲連連。

「是那樣的,爲了塑造自己的英雄傳說形象,許多講師都是那樣吹水的。不信?你看看你旁邊的大叔,愛慕的眼神根本掩飾不了。」

「話說回來,這個記憶宮殿,跟我們的客戶的病狀有什麽關聯?」

「華生啊,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?李先生患上的是妄想癥,根據他說的,自己家裡常常出現怪異的現象,有魔鬼,斷肢什麽的,還有冰箱裏面的死人頭。」

肯尼斯沒有看過那位矮胖的李先生,據說,他身穿「我是宅男」t恤闖入偵探社,說自己被魔鬼跟蹤,簡直就像是精神病患者一樣,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妹妹也找上門,病維根本不可能會接下這單案件。

「對啊,多麼可愛的小女孩。」病維微微抬頭回憶著,遺憾的是沒有拿到電話號碼。

黃國雄正好做了一個滑稽動作,全場哄笑聲驚醒了病維。

「李先生的職業是漫畫家,據說是驚悚類型的是嗎?」以為病維在思索案情的肯尼斯問道。

「是的,你也想對了,那些斷肢魔鬼什麽的,都是他本身的創作,而他也曾經參加這位豆蔻先生的講座。」

「一位漫畫家竟然會參與記憶宮殿的講座,看他樣子應該是典型的宅男,應該不是因為喜好才參加這種社交場合。」李先生上門的時候正好肯尼斯不在,所以對他的認識不大。

「是的,正常來說是那樣,可是他在漫畫創作上遇到了瓶頸,於是他決定參加各種講座來找尋靈感。黃國雄的記憶宮殿就是最後一個,並且把他引入了地獄中。」

肯尼斯低頭思考,身邊的人們突然站了起來,看來是與臺上的講師進行互動活動,只有他們兩人就像沒事般依舊坐著。

「李先生腦中建設出來的記憶宮殿,是以身邊的場景為藍圖,創建好之後,在當中儲存了工作需要的一切,也就是驚悚故事的靈感……」

病維轉過頭說:「是的,可是古怪的事情發生了,李先生發現,記憶宮殿中的記憶物本身竟然出現在現實場景中。就比如,他儲存在記憶中的死人頭,真的就從冰箱中出現了。」
「嗯……典型的妄想症。」

「我覺得沒有那麼簡單,我的偵探性直覺告訴我背後有犯罪的氣味。」

「病維,沒有那麼多犯罪的啦,最多就是欺詐事件,話說回來,這個講座要多少入場費?」

病維甩了甩手:「不要在意那種小細節。」

黃國雄在說明完畢後來,現場音響突然安靜下來,之後變成了類似嘉年華會般的嘈雜樂團聲。

講師手舞足蹈,顯得很投入:「現在是大優惠的時刻,你們之中有一位幸運兒能夠獲得一次機會,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,可以獲得我,親自帶領,進入催眠的世界。」

他在舞臺上面旋轉一圈,假裝快要跌倒的樣子,病維身邊肥婆笑得花枝招展。

「我將會帶領那個人,進入腦海深處,幫他建構他的記憶宮殿。」

全場幾乎騷動起來,就像是期待被劉德華欽點上臺合唱一樣,選我,選我聲不斷,兩人忍不住蓋著耳朵避免受難。

「對了,忘了對你說。」病維的音量幾乎無法被察覺,「李先生在那次的講座會中被選中了。所以我也要上臺見證一下,到底是不是他搞的鬼。」

「47號位子的是誰!」黃國雄在臺上大聲喊著,手中拿著一張由助手遞過來的字條。肯尼斯訝異的看著病維站了起來,走向舞臺,一路上不忘模仿講師的風格。

舞臺上馬上變成有兩個逗趣的角色,黃國雄舉起手,病維完美的自轉了一圈,向對方示威之後,才跟他握手,連聲「幸會幸會」。

「你知道你將會被催眠,進入一個全新,快樂無比的世界嗎?」黃國雄就像所有的催眠師一樣,不斷鼓吹被催眠的好處。

「好啊,但是你待會一定要溫柔一點啊。」病維假裝彆扭。
黃講師也很配合的身體往後仰,兩手保護胸部。

黃國雄詢問名字,病維回答:「我的名字叫阿偉,很平凡的名字,但是你一定能夠記住的。」

「那當然,我是記憶大師。」

「不知道我現在在你記憶宮殿里的什麽位置?」病維深情的看著對方,令講師渾身不自在。

「在我心裡。」他說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。

「對了,你剛離婚不久,孩子的撫養權怎麼決定呢?」病維突然改變話題,黃國雄的臉色變了一變,把無名指上有戒子印的左手藏進口袋,之後假裝笑臉。

「你在說什麽?快點坐下,我們要馬上開始了。」

病維沒有任何行動,仍然笑嘻嘻說道:「對了是個兒子是嗎?獨生子,最後還是跟了母親是嗎?爲什麽?剛剛演說的時候,提到『兒子』這個名詞三次,每次你都有微微低頭,與你的作風相違,加上你的傳單。」

「傳單?」

「上面這句話,什麽適合全家人,爸爸,媽媽,女兒,孫子來聆聽。據我所知,這份傳單是你親自編寫的,爲什麽會忽略『兒子』?加上低頭的微信號,代表了『回憶』,或『愧疚』。」

病維聲量向來很小,加上沒有麥克風,所以他的話只有黃國雄聽得到,他假裝點了點頭,說:「是啊?你放心啦,我會保護你的私隱的啦,不會說出你的秘密。」

他放下麥克風,沉下臉迅速問道:「你到底想怎樣?」

病維開心的說:「終於露出真面目了,是這樣的,你認識一個叫李廣仁的傢伙嗎?」

黃國雄陰沉的臉對著病維,舉起麥克風,說話聲卻是很搞笑的,那種違和感就連病維都覺得不寒而慄:「當然啊!答案是肯定的!」

「他也是一樣是你的『針』嗎?哦,忘了跟你說,你今天原本的『針』,應該還躺在禮堂後面的草叢中,半裸的。」病維拉了拉衣袖,「有點窄。」

「你還是先坐下吧!催眠大會快要開始了!」

病維終於坐了下來:「要我安靜不說出去也好,但是要老實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
「我不知道你哦!我要看先!不能馬上給你我電話啊!」

「李廣仁是真的被你催眠了嗎?」

「來,閉上眼睛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會催眠了!」

「我的意思是,雖然他是『針』,但你還是真的幫他建立了記憶宮殿?」

「我當然不會吹牛啦!」

病維慢慢閉上眼睛:「你知道他現在的狀況嗎?」

「我跟奧巴馬不熟。」

「記憶宮裏面的一切到了現實世界。」

黃國雄沒有回答,反而呆呆的站在舞臺上,台下的人們甚至以為他準備要耍寶了,病維睜開眼睛,知道他的答案了。

「你想知道真相,就讓我催眠你。」這句話,當然沒有通過麥克風傳達。

「我會變成下一個受害者。」

「你那麼沒有勇氣嗎?」

「呵呵,無論在何種狀態下,我沒有害怕過任何敵人,只是沒有必要墜入你的陷阱。」

「催眠不會傷害你的,能夠被催眠的人……」

病維打斷他的話:「能夠被催眠的人心靈上是脆弱的。」

黃國雄反駁:「很難被催眠的人,我們稱之為『頑石』,算是可憐的一群。」

「容易被催眠的人,我們稱之為『羔羊』,天底下多的是。」

黃國雄搖搖頭說:「在上帝的眼中看來,天底下的人們都是羔羊。」

「原來你還是基督教徒,只是不知道你認為,將來自己會上天堂還是下地獄?」

「沒有人能夠論斷任何人,只有上帝能夠決定。」

「李廣仁的狀態是你還是上帝造成的?」

「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能夠造成,如果你讓我猜測,他應該是患有妄想癥。」

病維微笑著套頭,轉過頭表示:「可是你……」

他呆住了,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有一片草坪,上面種滿了小黃花,天氣晴朗,他發現自己一個人靠在憑欄處。

「這……這是什麽服裝?」

病維首先發現自己的鞋子竟然是草編的涼鞋,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大袍衣,摸了摸自己的鬍渣,和萬年不變的飛機頭,才鬆了一口氣,自己畢竟還是自己,不是交換靈魂什麽的。

「病維,你怎麼還在這裡?大會快要開始了!」

只見肯尼斯一樣穿著可笑的白色袍衣,七手八腳的走過來。

「華生,你知道嗎?你就像是古希臘的宅男一樣。」

「你在說什麽?西門尼德斯已經到場了,你不會想錯過任何一幕的。」如果不是肯尼斯的頭髮依舊亂糟糟,病維還會以為他神經錯亂了,但是現在的情況下,還是跟著他去比較好。

「這裡是哪裡啊?」病維跟在肯尼斯後面,經過一道走廊,地面和牆壁是大理石製成,白色的風格很有復古味。

「希臘廣場音樂廳啊。我們正要參加那個富豪的宴會,哪一個富豪?不記得了!重點反正不是他,而是那個特別來賓,西門尼德斯。」

「西門尼德斯?」病維隱隱約約對這個名字有印象,但就是想不起來,他看著右邊的草坪,整理得有條不紊,幾乎到了過分整潔的地步,遠處還有一個噴水池,旁邊放著漆黑色的阿龜公仔。

「那個……」

肯尼斯突然說道:「到了!過了那道門就是了!」

他推開一道木門,後面是一座大廳,富麗堂皇,擠滿人群,全都是穿著白色大袍或是類似的服裝,都是白色系的。

「古希臘流行素淡風啊?」

肯尼斯就像沒有聽到他說話那樣,指著舞臺方向:「你看,就是那個人。」

「黃國雄?對啊,他正在進行講座不是嗎?」病維發現穿著白袍的黃國雄樣子更是加倍滑稽。

「大家好!」黃國雄就算沒有麥克風,聲音依舊洪亮,或許這是舞臺設計的效果。

「古希臘的智慧。」病維喃喃自語。

「現在我為大家朗誦一首詩!」黃國雄版的西門尼德斯清了清喉嚨,台下觀眾聚精會神,屏息期待。

「天空有一朵雲,陽光普照。」

「外面小鳥亂叫,巨人橫行霸道。」

兩人隨便照了張椅子坐了下來,肯尼斯要了一杯紅酒,病維叫了杯可樂。

「舞臺上只有一名丑角,笑顏悲泣。」

台下眾人的情緒隨著西門尼德斯攔到了極點的「詩歌」波動,時而笑時而淚流滿面,病維覺得就算是自己小學時候的作文應該都寫得比他好。

「舞臺後方的真相,多少人知曉?」西門尼德斯後方原本是漆黑的舞臺,漸漸明亮,原來是一道門,有四五公尺高,黑色,木質。

門打開了,後面是一間房間,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阿龜娃娃靠在牆邊,地上鋪了一塊藍色地毯,地毯上汪洋一片,有兩隊軍艦在互相火拼,阿龜依然笑著臉看著戰場。

阿龜靠著的牆上有一個窗戶,紅色窗簾已經拉開了,外面是一座墳場,有兩個小屁孩在玩球,玩的方式,是互相用球丟中對方額頭,就這樣你丟我我丟你,兩人玩得很快樂。

房間的右側有一張書桌,一個年邁的老太婆在用鵝毛筆寫書,老太婆年紀已經很大,甚至已經滿臉白鬚,但還是非常努力的在寫著初中一的作業。

房間左側,則是另外一道門。

「另外一道門,是怎樣的景色?不打開之前,薛定閣的貓是死是活?」念完這一句,西門尼德斯突然劇烈咳嗽,咳個不停,台下觀眾就像沒事那樣依然陶醉在他的詩篇中。

病維不知什麽時候開始,已經站在臺上了。

「黃先生,想要搞混我的記憶嗎?沒有那麼簡單。」

在劇烈咳嗽中,西門尼德斯笑了出來:「畢竟我還是進來了不是嗎?」

「就算你進來了,也只是我的記憶的反映,你以為自己是有自主的個體嗎?」

「不是嗎?只要你心裡擁有有自主的我,我永遠都會存在你的記憶之中。」

「你是怎樣具體化李廣仁的記憶宮殿?」

西門尼德斯大聲狂笑:「我怎麼知道,我只是你記憶的反映,你不知道的話我怎麼會知道,你都是從自己記憶中找尋答案的嗎?」

「是的,我都是這樣推理出來的。」

病維低頭沉思,完全無視西門尼德斯的冷笑,台下觀眾陶醉的眼神,和搖搖欲墜的劇院。

「病維!快點出來啊!」一把稚氣的叫聲驚醒了病維。

「誰?」

「是我啊,爸爸。」

病維的好奇心驅使他走向歌劇院大門,身後發出了哀嚎聲,劇院倒塌下來,巨石築成的建築物是一個災害,台下的人們使勁往外逃,有的成功逃離,有的被壓死,被踏死,病維始終從容的走了出去,看到地上有兩個阿龜娃娃。

最後,連歌劇院大門也塌了下來。

病維撿起兩個娃娃。身邊情景突然改變了,許多紅頭士兵在收拾殘局,許多斷肢殘體從廢墟中移出來,根本無法分辨誰是誰。但在一個空地處,許多殘骸堆積著,旁邊卻都標上了名字。

「那邊的是李奧納多巴克利。」西門尼德斯在廢墟中發號司令,指示著紅頭兵挖掘屍體。

「黃國雄,當時人們都在竄逃,你的方位記憶法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。」

西門尼德斯瞪大眼睛看著病維,紅頭兵們也停下手,全都看著他。

「真的嘛,雖然口述的歷史記載你是第一個使用記憶宮殿的人,但想都知道,災難發生的時候一定不可能保持原有的位置,怎麼可能憑方位瞭解屍體位置?或許利玛窦當年只是作了一個故事來教育別人吧。」

「呵呵,我們都不知道當時發生什麽事,就連召喚西門尼德斯出去的兩個神仙是何方神聖也不知道。」黃國雄揮了揮手,四周的場景變換了,廢墟,紅頭兵,屍體全消失,他們身在一片綠茵的草地,地上坐滿了人群,看起來都像是書生一樣。

「這次你是cos誰?阿裡斯多德?」病維摸摸頭髮,放心了。

「這不是重點,不是這堂課的重點。」

其中一名看起來簡直就是病維的朋友熱狗的希臘人舉手問道:「那我們今天課堂的重點是什麽?」

「記憶的迷宮。」

「就是記憶宮殿嗎?」靠在樹旁的李察問道。

「你們看看那邊。」黃國雄指著遠方的山峰,共有七座。

「人的腦袋最多一次只能夠記住七樣左右的事物,太多就會形成負擔,便會『遺忘』,那是大忌,千萬要切記。」

病維點了點頭:「你們都是記憶的反映,自然非常在意這一點了,被遺忘了,就意味著你們的滅亡。」

眾人不解的看著病維,只有黃國雄沒有理他,繼續說道:「心中的七杯水要常保持淨空,才能夠裝下下一杯記憶。」

遠方的山峰變成了七個透明的水杯,裏面的水清淨無比,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光芒。

「首先是根基,在你理清心中雜亂的思緒之後,便可以在空曠的地方開始建立記憶宮殿了。」

遠方一片草原上出現了一座建築物,那是市中心後巷街道的一座商業建築物,外表殘舊,看來就像老街的樓房一樣一樣。它有三層樓高,最底層只有一個單位有招牌,只是寫著「偵探社」三個字。

「啊,是我工作的地點,你是利用我最熟悉的地方開始建構是嗎?」

「不是我建構,是你,我只是幫你啟動程序罷了。」黃國雄笑了笑,「而且你無法拒絕,你不可能停止想像粉紅色的大象。」

熱狗再次舉手說:「我們可以馬上進去看看嗎?」

黃國雄馬上回應:「可以啊,當然的。」

場景突然轉變,黃國雄帶領學生們接近偵探社,大門卻被鐵鏈深鎖著。

「打開門吧,阿偉。」

病維搖搖頭:「那可不行。」

黃國雄跟著搖頭:「已經被我催眠的你沒有那種自主性,開門吧。」

「沒有自主性?你推銷催眠的時候可不是那麼說的。」病維想了想,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張傳單,上面寫著催眠的種種好處,包括被催眠的人不會有任何風險,不會被強迫做自己不願意的事。

「當然,只是宣傳手法不是嗎?」病維笑道:「你用催眠做了多少虧心事呢?是不是包括你的兒子的離去呢?」

他站了起來,自己站在民眾會堂的舞臺上,看著傻眼的黃國雄,他根本還沒有使用解開催眠的指令,病維竟然可以自行解開催眠。

「你的催眠原來如此不堪一擊的啊?」

黃國雄很快恢復鎮定,以古怪的音調說道:「從今天開始你可要好好利用你的記憶宮殿啊,知道嗎?」

台下觀眾如雷掌聲中,病維突然說:「我想我已經答案了,有關李廣仁的古怪遭遇。現在失陪了。」

病維難得沒有搞怪,非常正常的下臺離開,已經等待許久肯尼斯緊跟在後。

接下來的日子,病維完全沒有說起那個「答案」,他僅是安排一位當心理諮詢師的舊同學幫助李廣仁,甚至催眠也用上了,但就是沒有辦法治好幻覺的毛病。

有好幾次肯尼斯詢問病維關於那個「答案」,但病維只是歎了口氣,之後沒有了下文。

他和幾個朋友做了許多假設,但總是不得要領。看來只有病維親口解答才會有答案了。

關於李廣仁的病情,病維後來有了新的見解,他罕見的召集了大家一起開會,大家,包括了肯尼斯,熱狗,和那位心理諮詢師朋友連子君醫生。

開會地點自然是在偵探社。

「各位,相信大家已經知道李廣仁的病情。」病維頭髮淩亂,竟然沒有處理自己的飛機頭,「居家內到處都是斷肢,血液,鬼怪還有吸血鬼什麽的。」

「經過心理治療,原本我以為有機會治好,但情況是?」

連子君醫生清了清喉嚨:「這個案例我之前完全沒有見過,我在一般的諮詢治療程序後得不到效果,於是進行了催眠治療,甚至嘗試讓他忘記自己曾經建構記憶宮殿的事,但也是失敗了,李廣仁始終記得這件事。」

連醫生顯得很懊惱,畢竟經過兩個月竟然一點效果都沒有,她開始質疑自己醫學上的專業。

「阿君別懊惱,其實事情沒有那麼簡單,所以你會失敗其實也是我預料之中。」病維頓了頓,「我只是希望事情或許有機會簡單的解決就好,但既然不能,唯有進行第二步計劃。在這之前,我希望聆聽你們的意見。」

肯尼斯終於有機會開口:「你還是先說明的當時的『答案』吧。」

「那個答案留到最後,我想知道你們的意見。」

熱狗從一開始就蹲坐在書架前面,突然說話的他才讓大家察覺他的存在:「我覺得,那個記憶宮殿沒有問題,有問題的是黃國雄,一定是催眠過程中出了問題,直接說的話,就是他在李廣仁內心植入指令,讓記憶宮殿內的一切具體化。」

肯尼斯靠在沙發上,搖搖頭說:「我覺得黃國雄沒有問題,應該說,他沒有動機那麼做,他是一個典型的講師,目的是賺錢,陷害李廣仁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。」

熱狗抓了抓頭:「那麼爲什麽呢?」

「我猜想是李廣仁的問題,我們都知道,他是一個自我封閉的宅男,或許還有自閉癥,這種人把自己封閉在記憶宮殿裏面的後果可大可小,最嚴重的就是無法分辨現實和想像,導致想像的宮殿裏面的物體進入現實世界。」

病維居然會認同別人:「你說的很好,很有道理,但那是不正確的,李廣仁會接受黃國雄的提議當他的『針』,證明了他不可能是自閉,黃國雄不可能會信任一個自閉者擔當那麼重要的角色,萬一露餡可就完蛋了。另外,黃國雄也沒有問題,本來我也有懷疑過他,認為他打算用這點來要挾李廣仁,避免他說出去,但那也是不對的。」

連子君說:「根據我的觀察,李廣仁的想像物一直在進化,擁有自主性。開始的時候,當記憶宮殿建構完工,他很自然的在裏面具體化自己作品的設定,主要是人物設定,包括斷肢人,魔鬼,吸血鬼,殘體人等,雖然老套,但具體化起來還是很嚇人的。據他所說,鬼怪裏面的頭領是一個黑色影子魔鬼,這個魔鬼跟其他怪物的不同點就是懂得溝通,他能夠跟這隻魔鬼交流。」

熱狗跳了起來:「所以他是有人格分裂?」

「是的,這也是我的診斷結論,而且這隻魔鬼就是記憶宮殿魔物們具體化的主因,是這隻魔鬼改變了李廣仁的鬼怪設定,簡單的說,每天都有他預料不到的新怪物出現,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想像。」

病維接下去說道:「所以我的第二步計劃就是利用這點解決狀況。現在的問題是:李廣仁的現實世界出現妖魔鬼怪。但我們可以修正一下問題,改成:李廣仁害怕出現的妖魔鬼怪。解決方法就比較具體了,也就是讓他不再害怕。」

眾人靜了下來,半刻後,連子君問道:「你的意思是,讓他不再害怕自己的想像?」

「名作家斯蒂芬金說過,自己依靠寫作克服恐懼感,於是不停的寫,李廣仁就比較簡單,我希望你能夠讓他與黑色影子魔鬼交朋友。」

「交朋友?」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議,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方式。

「是的,畢竟是自己的想像物,重點是他們之間能夠溝通,能夠溝通的話問題就解決了一半,加上魔鬼是魔物們的首領,所以擒賊只需要擒王就够了。你能夠辦到嗎?」

連子君皺著眉頭,最後也只能說:「我盡力試下。」

事情就這樣過去了,之後病維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,只是他已經戒掉多年的煙癮又回來了。

一年多之後,在動漫市場上出現了驚悚漫畫新星,李廣仁光鮮亮麗的在螢光幕前述說自己成功的經歷,身邊坐著的是黃國雄,在鏡頭面前不時耍寶。看來連子君醫生已經成功了。

但病維仍然沒有透露那個「答案」。

只是有一次,他和夥伴們有了一論怪異的對話。

地點是在傑西碼頭,病維,肯尼斯和熱狗正在進行監視行動。
病維吸了一口煙,噴得滿車都是廢氣。

肯尼斯抱怨:「明明已經戒掉了,好好的幹嘛又跳回去?」
「華生啊,難道福爾摩斯吸大麻都要向你解釋嗎?」

「吸大麻是自殺行為,吸煙可是殺人啊。」熱狗也很不滿意,尤其現在他穿著的是新衣,現在佈滿了尼古丁味道。

「病維,老實說,你是不是有暗病?不妨說出來,現在醫學發達,性病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。」

「不是的華生,我只會為長遠的思想煩惱,人命等事,聽天由命就好。」

熱狗突然想起那件事來:「是煩惱記憶宮殿的案件?當年那個答案還是困擾著你嗎?」

病維安靜了下來,肯尼斯乘機再追問: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你到底想到了什麽?」

「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?」病維終於開口了:「爲什麽連醫生沒有辦法催眠李廣仁?爲什麽我在黃國雄的催眠中可以自行解開?」

病維看著他們兩人:「爲什麽只有李廣仁的記憶宮殿會具體化?答案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?」

原本還是不明白的兩人,在熱狗的恍然大悟中解開了:「你是說,我們的世界其實只是……」

病維揮手阻止他說下去,悄聲說道:「目標開始行動了,來完成我們的任務吧。」

於是,事情終於告一段落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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